項部長盯著他看了一會後，忽然長嘆一聲，指著梁健搖了搖頭道：“這麽多年，你這脾氣還真是一點都不肯改啊！”

梁健內心有些慚愧，不過如果再重新來過，他想必也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。俗話說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，他骨子裏的這些東西，是沒辦法改掉的。他也知道，在有些人眼裏，他骨子裏的這些東西，看著挺可笑的。但他無所謂，凡事只求個問心無愧。只是，對事問心無愧，但對家人，身邊的人，多少還是有些內疚。

梁健什麽都沒說。

項部長深吸了一口氣，神色漸漸恢覆正常，然後問：“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忙？”

梁健道：“市裏打算讓我下午去江中，這個時候我不能走。我想讓你……”
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，你不用說了。”項部長忽然打斷了他。梁健詫異了一下，不過項部長既然說知道了，梁健也就不必多言。

項部長轉過身拿起手機就開始打電話。他找的是一家醫院的院長。他跟這位院長似乎關系不錯，沒幾句話，項部長就已經安排好了。

梁健原本的意思是打算讓項部長給蔡根打個電話，就說家裏有點事，他去不成江中了。可他沒想到，項部長竟然把自己弄進了醫院，讓自己當成了病人。

救護車來接項部長的時候，梁健心裏很是愧疚。這健健康康的一個人，讓救護車接去醫院，多少有些晦氣。不過，項部長反倒是寬慰了梁健一句：“我本來也打算去檢查身體，正好這次順便了！”

梁健沒多說什麽，但這份感動已經牢牢地記在了心裏。

項部長到了醫院後，梁健立即給曲魏打了個電話，說明了一下情況。他沒直接給蔡根打電話，是擔心自己說話時露餡。電話打了沒多久，蔡根和曲魏都來了。

項部長躺在床上，面色紅潤，哪裏像是生病的人。蔡根和曲魏進來，一看項部長的神色，臉上就露出了狐疑之色，目光一掃梁健，心裏恐怕就已經明白了。

蔡根試探著問：“項老，您這是怎麽了？”

項部長道：“我也不是很清楚，等著醫院給我做檢查呢！對了，我聽說，你本來安排了梁健去江中？”

蔡根一聽這話，猶豫了一下，就道：“本來是這麽安排的，不過既然您這邊有事，既然是讓他先留在您身邊照顧你。”

項部長也不客氣：“嗯，這樣最好。項瑾身體也不好，肯定是照顧不了我的，況且家裏還有兩個孩子，梁健留下是最合適的。”

項部長說這話的時候，曲魏就盯著梁健看了一眼。顯然，項部長這氣色，任憑誰來一瞧都知道這哪裏是什麽生病的樣子，曲魏也不傻，自然就瞧得出來，這是梁健不想去江中將的一個借口而已。

只不過，礙於項部長的身份，蔡根和曲魏都不好說什麽。

兩人坐了一會，說了幾句場面話，就走了。梁健送他們出去，到了電梯口的時候，曲魏想說什麽，被蔡根用眼神制止了。不過電梯門開的時候，蔡根卻是嘆了一聲，開口說道：“梁健啊，這江中不去，你好自為之吧。”

梁健看著蔡根臉上那無奈地神情，心中忽然一震。他忽然想到，蔡根之所以將他安排去江中，不會是想幫他避過這一次的事情吧？

不過，不管如何，梁健心中始終還是記著蔡根和董斌之間的關系。梁健覺得，即使蔡根是想幫他，也不能否定，他就沒有要幫董斌的打算。把梁健從北京弄到江中，梁健是避開了，可董斌也是受益的一方。

梁健沒說什麽。送走蔡根和曲魏後，他回到項部長的房間，項部長已經從床上起來了，穿好了衣服正準備往外走。

“爸，你這是去哪？”梁健也是脫口問了一句。剛問完，梁健就覺得自己這話問錯了。果然，項部長寒著臉瞪了他一眼，道：“怎麽？難道還真希望我生病？”

梁健趕忙給自己老丈人道歉。項部長倒也沒為難他，說了兩句，兩人就出了醫院。

剛從醫院出來，姜仕煥的電話打來了。他已經約好了人，在茶館等著他了。梁健先將項部長送回去，然後往茶館趕去。

他也不急，資料在姜仕煥手裏，聶大海需要時間來看資料。梁健到的時候，聶大海剛看完資料，梁健進去後，先互相認識了一下。坐下後，梁健也不客氣，直接將馬強的事情收了。

聶大海看了看梁健，又看了一眼姜仕煥。姜仕煥道：：“大海，既然都來了，那就別想太多，該怎麽做怎麽做。董斌不是一般人，不拿出全力，恐怕是贏不了的。”

聶大海點了點頭，道：“人可以給我，不過暫時我也沒什麽好的辦法，只能先秘密關著。”

梁健道：“你的身份比我要更師出有名。不過，如果出事，你盡管將事情推到我頭上，我來承擔。”

聶大海聽後，詫異地看了梁健一眼，然後道：“既然我都決定和你一起幹這事兒了，那這種話你今後就不用說了。無論什麽後果，我們都一起承擔。”

梁健沒料到這聶大海倒是挺義氣。不過想一想姜仕煥的作風，也覺得正常。所謂人以群分，姜仕煥這樣的人，身邊的朋友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。

三人在茶室裏合計了一下午，最後制定了一個方案。這一次，梁健不希望走群眾路線，而是想先試一試走正規路子。所以，方案在制定時，也就按照正規的路子來。正規路子就是聶大海先查實情況，掌握主要證據，然後轉交檢察院，再由檢察院出面，而姜仕煥這邊，也會對其中涉案的一些幹部同時進行秘密調查。姜仕煥雖然是組織部的，但都是管幹部的，消息也比一般人要知道得多。

方案出來後，三人也沒多待，姜仕煥回單位，聶大海打了兩個電話安排了一下，然後他跟著梁健去見馬強。

在開始實施方案之前，聶大海這邊還有許多前期工作要做一下。比如，核實資料的準確性。雖然梁健可以肯定這資料是真實的，但聶大海肯定還是要核實一下。所以，見了馬強之後，聶大海也沒多待，就先離開了。梁健和小谷等著聶大海的人將馬強帶走之後，才各自分開。

這會兒，天開始黑下來了，不過，高樓大廈縫隙間的天際還是有那麽一線紅光，殘留在那裏。

梁健驅車回家，正好趕上晚高峰，一路上，車子的速度跟蝸牛爬還慢，平時半個小時的車程，他開了一個小時，才走了一半路不到。

這會，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。梁健看了看時間，已經快七點了。他想，項瑾他們肯定等急了，便準備給項瑾打個電話，讓他們先吃晚飯。梁健剛掏出手機，手機就響了。他還以為是項瑾，不料，一瞧卻是個陌生號碼。

梁健接了起來，還沒說話，對面就說道：“梁健是吧？”

這聲音，一點也不和氣。梁健心裏一下子就戒備起來。

“你是誰？”梁健問。

對方冷笑了一聲，然後問：“聽不出來嗎？”

梁健微微楞了一下，然後心裏忽然就蹦出一個名字。當然這不是通過聲音感覺出來的，而是他的直覺告訴他，就是這個人。他猶豫了一下，問：“董斌？”

對方卻說：“你還沒這個資格讓老板親自給你打電話。我叫張兵。”

董斌的人。梁健冷下臉，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
“也沒什麽事，就是我們老板讓我給你帶句話！”張兵的聲音中滿是倨傲和蔑視：“他說，看在唐家的面子上他可以放過你這個人，不過你這仕途是到頭了。另外，他還說讓你給你們唐家的唐一帶句話。”

張兵說到這裏忽然停下了。梁健知道，他是故意停下的。這句帶給唐一的話，肯定不是什麽好話。但，梁健還是問了。

董斌讓他帶給唐一的話是：唐家找了這麽一個接班人，沒落也就不遠了！

梁健這次格外地鎮定，他甚至連一句狠話都沒說，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：我會把話帶到的，然後就將電話給掛了。

電話掛斷後，梁健也沒給唐一打電話。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，梁健對唐一，心裏就沒那麽親近了，而且張兵說是傳給唐一的話，其實也是說給他聽的，既然如此，他又何必帶這話給唐一。

回到家中，項瑾還在等他吃晚飯，項部長倒是已經吃好出門了，他很少晚上出門。梁健沒問項瑾項部長幹什麽去了，他心裏裝著事，跟項瑾也沒說幾句話，草草吃了幾口飯，就進了書房，董斌既然讓人給他帶了這話，那麽想必很快他就要出手了。

董斌說不會對他這個人怎麽樣，但是他的仕途到頭了。從這話中，董斌似乎是打算讓他離開官場了。不過，他打算怎麽做呢？

梁健把自己最近的工作仔細地想了一遍，似乎沒什麽可以讓人抓住把柄的。接著，梁健原本緊張的心也就放松了一些。如果是無中生有，梁健也不怕，他相信這個世界上，總還是有公道存在的。

然後，他又給聶大海打了個電話，問他將馬強安排得怎麽樣了。聶大海說，已經安排好了。不過他沒說安排在何處，他不說，梁健也不問。越多人知道越容易走漏消息。

接著，梁健又跟他討論了一下下午定下的方案，重覆確定了一下其中的細節，其中等聶大海掌握好證據後，便是由聶大海聯系最高檢察院的常務副檢察長，將資料給他。據聶大海說，這位檢察院的常務副檢察長，是他一個老領導，為人十分正派。聶大海說起這位院長的為人時，語氣十分篤定，梁健心裏雖然多少有些不如聶大海那般對這位副檢察長放心，但這是他們必走之路，所以梁健也沒說什麽。

聶大海說，他最遲明天晚上會把資料給那位副檢察長。

梁健也沒催他，畢竟，他們兩個人是通過姜仕煥認識的，本身並沒有什麽聯系，他謹慎一些也沒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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